辭歲與守歲(過年風俗憶往之十)

小孩子洗浴完畢,換妥新衣,便等着十一時「辭歲」。

辭歲之時,祖先廳重燃香燭,並且燒起一爐獸炭,炭火與燭光紅映,益發襯托金花神紅的色彩,過年節目由是正式開始。

每一個小孩,由自己的乾么跟隨,手提拜墊。先鋪陳墊於祖先神主之前,九叩首,乾么則曰:「幾官朝上向祖先辭歲矣。」

向祖先拜歲畢,乾么又手提拜墊,帶小孩先向父母叩首辭歲,然後至各房向長輩辭歲,以行輩為序。

每見一位長輩,長輩照例閉門,以示客氣。乾么於是隔門乎曰:「幾大爺幾大媽(或幾叔幾嬸),幾官來給你們辭歲。」長輩則亦隔門應曰:「不必矣。」於是乾么又引小孩至祖先廳,鋪陳拜墊,一叩首。

禮畢,然後復引小孩至此長輩房前,乃隔門呼曰:「幾大爺幾大媽,幾官已經給你們朝上辭歲矣。」所謂「朝上辭歲」,蓋朝祖先叩首以代直接向長輩叩首之意。

此時長輩便啟房門,給小孩以「壓歲錢」,不稱為「利市」也,「利市」太傖俗。小孩則講安謝之。至於父母給子女的「壓歲錢」,則逕自壓於小孩的枕底,要過了正月元宵然後才拆,長輩給的壓歲錢則呈給母親,不似如今小樨樨,一收到紅包,轉身便拆開袋入袋。

往逐位長輩處辭歲,來來往往,可謂「關埋門遊白雲」,非常之累,加上脆拜請安,辭歲畢,往往膝蓋痠軟。回房小卧,又只能休息,不能入睡,因為要「守歲」至天明也。故多和衣而卧,飲茶提神。然後又聚集大廳,闔家守歲。

此時各人酒醉飯飽,只能剝柑煮茗。唯下人於此時在祖先廳的炭爐中,投入剝下的柑皮,一時果香四溢,隨風而至,蓋亦醒腦提神也。元旦子時過後,賭局開始,男人打天九,玩陛官圖,狀元籌;女人則搓麻雀;小孩則或擲骰。

王亭之談食
出版日期:一九八七年二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