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和靖隱居西湖孤山,「梅妻鶴子」,二十年足跡不履市廛,按道理說,不可能寫出「情詩」,然而他卻有一闋《長相思》──
吳山青,越山青,兩岸青山相送迎。誰知離別情。
君淚盈,妾淚盈,羅帶同心結未成。江頭潮已平。
這闋詞,依然未脫宋詞初創時期的痕跡,儼然類似民歌。
事實上,於五代時期初唱詞的體制,恐怕就是由文人模擬民歌開始──這些民歌,即所謂「曲子」。因此「曲子」中的歌詞,也便稱為「曲子詞」。其涵義蓋正如今日的時代流行曲的「歌詞」。
把「曲子」看成是「時代曲」,嗜古之士或以為不倫,然而這卻是事實。今日的時代曲,受歐西音樂的影響,亦正如當日中原「清樂」,受西域音樂的影響。「清樂」西域化,於是便成「曲子」。
筆者不同意一些見解,認為「曲子」是純粹的西域音樂。「曲子詞」即是西域音樂的歌詞。因為將「曲子」與西域音樂等同,正如把今日的時代曲跟歐西流行曲等同一樣。有一部份時代曲,固然是直接採歐西流行曲的樂譜,填上中文的歌詞,但大部份時代曲卻依然是創作的。
隋唐以來,受西域音樂影響的民歌,傳播愈來愈廣,終於便引起了文人為它填詞的興趣。白居易、劉禹錫、張志和,他們都填過不少這類的歌詞。
所以,林和靖這闋詞,實在恐怕亦是民歌的擬作而已。「江頭潮已平」,猶言潮滿便需別離,更分明是吳越女兒的聲口,他老先生自己何來這種離情別怨?
若所論非差,連林和靖都擬作民歌的歌詞,則可見詞這種文學形式,在宋初已經成勢,沛然而莫之能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