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心論嶺南派

自有「嶺南派」以來,即使在它聲勢最鼎盛的時期,藝術界對它的評論,一向都是毀譽參半。

批評它的人,一般只從「東洋氣息」著眼,說它輕視了國畫的寶貴傳統。而讚揚它的人,卻從「改革」這一點來著眼,說它為未來的國畫創出一條新路。

然而筆者總以為,從「新」「舊」來批評一個流派,根本論據就已模糊。──倘恪守傳統的就必好,那麼唐代的山水模式就將是山水畫唯一的模式,何來清湘八大,更何來荊關董巨?倘一革新就必好,那麼誰都可以侈言革新,胡攪一起,個個開宗立派,成為一派宗師。

因此問題的癥結在於:它究竟改革了傳統些甚麼地方,是把精華改革掉,還是把糟粕改革掉?傳統又有甚麼東西值得保留,而卻為創新者所未注意?

倘如從這樣的觀點來看高劍父的「嶺南派」(不包括嶺南派第二代的畫風),可以說,它最大的缺點,在於「畫」而不是「寫」。

「寫畫」跟「畫畫」是兩回事,而是「寫」而非「畫」,則正是傳統的最大優點。當潘天壽還是「潘天授」的時期,他反對書畫同源,主張「畫畫」,可是後來究竟覺今是而昨非,潛心篆隸,提煉出「方筆」的線條,畫的進境亦便立時脫胎換骨。蓋能以書法線條入畫,則畫便有了骨格,一有骨格便縱濃麗亦必不弱不俗。劍父先生有些畫,用大量的拖筆,又靠用健毫來拖出「飛白」的效果,看起來便終嫌薄弱,這是不必為親者諱的。

但徐此之外,嶺南派確有許多不可及的地方。畫有主題,表達主題有畫境,表現畫境有技巧,這都是嶺南派成功之處。學嶺南派,亦正應從這地方著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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